无关人员退离案发现场,只剩下张楚岚、小鱼和孙泽三人。

    孙泽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小鱼边观察内屋的情况边道:“还不清楚,唯一可得知的……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根银针。”

    小鱼倒觉得这犯人挑了个好地方,这户人家是王蔼家族分支,一个纨绔子弟的小妾的娘家。

    也因着这一层关系,原本只是八品小官的死者硬生生提了三品,在用人头换来功勋的军营里自然不受待见。

    死者也识趣,提前告老、解官,回家颐养天年。

    而今天,便是死者的五十大寿,所以众人齐齐聚在庭院赏花看戏,才被那犯人钻了空子。

    小鱼对张楚岚解释道:“长史大人,死者乃是校尉,名叫李安远,自两年前便告老辞官,一直在家养老。您面前的都是死者生前密切接触过的人。”

    张楚岚收起那些想要相认的心思,专心查看四周。

    他发现此处应是平日里休息议事的房间,屋内有一张雕花大方桌,方桌两旁放置同样的深色雕花太师椅,其余两排在房内排开,是长安城内最普通的摆放。而死者则在左方的太师椅上长长入睡。

    张楚岚走了几步,来到右侧丫鬟端茶送水进来的小门,挑开垂下的珠帘,发现外头正是刚刚一片混乱的庭院。

    狼藉的庭院还未收拾妥当,池塘里的荷花被微风吹得摇曳,一摇一摆,不知疲倦。张楚岚却感受到一股森然,连不远处挂满红布的戏台也充满了诡异之感。

    上任第一天就碰上这事儿,不是好兆头。

    张楚岚转身,打算和小鱼说声,他想去庭院里看看。

    珠帘垂下,甩到身后,圆润的珠玉哔哩啪啦打在背上,迎面却对上了小鱼的眼。

    唇边漾开梨涡。

    没有笑意的微笑、客套的笑、公事公办的笑。

    “长史大人,若是去别处探查请叫上我们,毕竟‘一人不进庙,二人不看井,三人不抱树,独坐莫凭栏’。当心。”

    他倒是忘了。

    她是特地来提醒他。

    “余翊卫,不如去事发的庭院看看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小鱼回头向孙泽嘱咐几句,便落后张楚岚半步:“长史大人,请。”

    张楚岚往前走,下了小门的台阶,微微侧身,挑起珠帘。

    小鱼略微一顿,有些不太自在,这京中鲜少有初识之人能替她这个蛮女,细心入微地挑起珠帘。

    除了那个人。

    她弯腰走过,余光瞥见张楚岚的鞋子,再往上,便是官服下修长的腿。

    很奇怪。

    她的头脑有奇异的丝线闪动。

    她描述不出那种感觉,就像是麻痛的身体猛地被人扯动,细细碎碎的黑白圆点交杂,其中七彩的丝线缠绕,在丝线中的缝隙中,似乎有她自己?

    一个穿着侗服的自己。

    只一瞬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就这一瞬的失神,让小鱼的脚下踩空。

    张楚岚正要伸手去接,却见她自己调整好身形,看似淡定地对他点点头,再次强调:“……大人,请。”

    还这么死要面子。张楚岚放下珠帘,深知她心里肯定在懊恼自己丢人,便往前走了几步,留她暗自平息一会儿。

    小鱼想:怎会如此!大人莫不会怀疑我能力不足?!

    她定下心神,便跟在张楚岚身后。

    张楚岚看出她对自己的礼貌、疏离,便悄然放慢步伐,与她同行。

    掀翻的八仙桌、地上颜色各异的糕点被踩得稀碎,红布铺了满地,甚至还散落着女眷的手帕和头饰。

    小鱼道:“我与死者曾在军营共事过一段时间,他倒也是勤勤恳恳,做事虽有过纰漏,但皆是小问题。和和气气,也不见与谁闹过不快,怎会有人置他于死地。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他看我时有点怪异。我说不出,大概是多想了吧。”小鱼不想多说,便止了话头。

    两人来到犯人劫持幼儿的地方,张楚岚回想起当时的情况,忽觉犯人并没有伤害幼儿之意,他的手指一直贴在刀刃上,即使是刀放在幼儿的脖颈,也不会轻易弄伤他。

    他将细节告诉小鱼。

    小鱼点头:“确实如此,那人率众在路边劫了人后虽四处躲藏,但与普通犯人不同,不往人迹罕见的山林深处逃去,反而来这处处有军营眼线的城内。”

    他们相视一眼,皆知自己是被算计了。

    若是他们不来,这李安远怕是被当成老死来处理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他们来了。

    是有人引他们而来。

    “小鱼!我按你说的,将府中所有家眷都集合到厅堂了。”孙泽跑来庭院,禀告进程。

    小鱼点点头:“张长史大人,我已通知大理寺的大人过来,估计还有一时半会才会到达。我们先去盘问盘问,如何?”

    张楚岚:“这件案子我也有责。”

    案发场地已派重兵把守,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厅堂,不安的气氛顿时蔓延到每个角落。

    小鱼一踏入厅堂,李安远的儿子李鸿便开口道:“余翊卫,家父怎会被谋杀……是不是搞错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曾因公事与小鱼有过短暂交集,所以一见到她,面上便显出一丝熟稔。

    小鱼将手中的佩刀往前一横,阻挡李鸿继续靠近:“李大人,此事尚在调查,还未得出定论,谋杀只是可能罢了。”

    李鸿顿时急了:“这这……这、都从头皮……”

    小鱼微笑着打断:“李大人,莫急。”她将眼神投向张楚岚,“这位便是武状元张长史大人,且耐心等待,我们还需先调查此事。”

    李鸿才发觉因自己一人而耽误了进展,面上讪笑:“这便是状元郎,久仰大名……竟在今日得以瞻仰贵人,失礼失礼……没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说罢便自动退后几步,伸手抹脸上的泪珠。

    张楚岚安抚人心道:“我们势必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一个发现李安远死亡的李娘子——李鸿的结发妻子,严肃道:“刚才你进屋时可有异样?”

    李娘子已从惊吓中恢复神智,从手中拭泪的锦帕抬起眼来,只是一眼便叫小鱼惊叹——这世上竟有如此魅人的眼神。

    这李娘子真是生得国色天香,一双眼含情脉脉,若是瞧得久了,好似会被吸去神魄。

    在这小小的校尉家中竟藏了位绝世美人,她这般爱打听的性子,怎从没听说过?

    李娘子仔细回忆,半垂着眼道:“妾身知我儿无事,便去内屋看望老爷,途中巧遇率水,她忘记厨房尚有草药煎熬。”

    “草药?”小鱼问。

    “是,老爷以前在军中受伤留下的旧疾复发,故这两年一直在调养。之后率水便将手中的安神茶递给了我。却不成想……我进屋唤了老爷好几声皆无应答,这才觉得不对,于是轻探老爷的鼻息,发觉……”

    一旁的侍女见李娘子泪眼婆娑,习惯了服侍的她,便见机递上手帕。

    李娘子将手帕捂在脸上,不让众人瞧见她失态的模样:“老爷……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小鱼在这两年间不是没见过名门闺秀、当家主母,楚楚可怜的模样,但眼前的李娘子竟莫名地别有一番韵味。她心下一惊,不动声色轻轻细细观察。

    一旁的李鸿更是焦急,连连轻声词语地安抚。

    丫鬟扶住李娘子坐在雕花椅上,张楚岚收回目光,继续问道:“率水可在?”

    “奴家……在。”一位绿色衣裳的女子缓缓从角落中走出,眉目间带了一股的机灵,举手投足间十分利落。

    张楚岚问道:“今日,老爷子可有什么异样?”

    率水低头,她微颤着声音答道:“今日……今日与往常一样,未有什么异样,那犯人挟持小少爷后,奴家就扶老爷进内屋躲躲,以免遭遇不测,伤到他老人家……只是……只是奴家才离开一会,老爷就……”

    率水还未说完,便已哽咽无数次,眼泪滚成珍珠掉了一地,我见犹怜。

    她意识到自己在失态,面上有些微的不自在。

    小鱼不忍,于是抽出腰间不常用的手帕替她拭泪,扶住她的肩膀,轻声安慰道:“莫急莫急,姊姊若是说不下去便等会再说,我们等着便是。”

    许是这番安慰起了效果,侍女握住小鱼的双手,很快便止住了哭泣。

    小鱼趁着撩起她耳旁凌乱的发丝拂在耳后,问道:“姊姊方才说离开了一会儿,这是去做什么了?”

    侍女带着哭腔继续答道:“老爷大约是被犯人吓到了,进了内屋便一直说自己心口疼,眼皮也一直在抖,奴家本想趁机从后门溜出去请大夫,但老爷吩咐我端一杯安神茶即可……于是,我便去泡了一杯安神茶。在回廊处想起草药正熬着,便斗胆请娘子帮我送过去。”

    两人的证词都差不多,毫无异样。

    有渐近的脚步声传来,小鱼便了然地朝张楚岚道:“长史大人,应是大理寺的人到了。”

    来人还未进门,小鱼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说小鱼哪,这天底下的巧儿是不是就在你我身上了,今个儿竟又碰见了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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