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经过砾城贫民区时，天光已经大亮。
街边有人在那儿施粥，像是某个大户人家，丫鬟下人挺多的。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，三十来岁的模样，眉宇清朗，面如温玉，神态亲和，年轻时该是个翩翩公子。
此人是手把手施舍食物，见着小孩儿来领取食物，就温和地摸摸孩子的脑袋，多给了些。
除了食物，还有衣物、棉被等御寒物资。对于这种富贵人家来说，这些不算什么，但能在大雪后及时拿出，显然是早就备好的。
“那哥们看着人不错啊……”
白火把帘子揭开，趴在木制的车窗上，看着在吆喝下井然有序排着队的百姓，随口道。
“八皇子年年如此，最是心善爱民。”那暗卫看了眼，解释了句。
白火哈了口雾气，笑道：“停车，你们也给我讨碗粥去。”
两暗卫面面相觑，旋即下车去了。虽不知这小少爷怎会有这等想法，但相比其他府邸的公子哥，白火少爷已经是极好伺候。
没多时，四碗还泛着热气的小米粥端了过来，白火坐在窗边，看着外面领着物资的百姓，慢慢喝着。
粥还是不错的，不是流传在普通人家的糙米，吃着有股淡淡的桂花香。
正吃着，远处来了几队士兵，也带了不少物资，往地上一放。为首的军官喊道：“三皇子殿下体恤百姓，发放雪灾物资，速来领取！”
喊了几声，周围百姓依旧在八皇子那边排了长龙，却是没人过去。
一时间有些尴尬……
那军官眉头皱起，朝还在发放物资忙得不可开交的八皇子走去。两人说了几句，八皇子脸上满是愤怒和无奈，最后还是招呼下人把自家的物资收起，准备离开。
走的时候不少百姓哭喊着不肯他离去，八皇子脸上满是无奈，温和劝道：
“莫要这样，莫要这样！大家伙都好好的，度过这个冬天！不要着凉生病了！”
待到八皇子的人离开，百姓们只能挨个排着队领取三皇子的物资，不过相比之前的队伍，显得吵闹而且按耐不住的躁动。
“啧，这年头救济百姓都要抢着来吗？”白火嗤笑一声。
“三皇子在为争夺帝位做准备。”暗卫轻声解释道。
九个皇子里，就太子和三皇子最有希望夺得帝位，不论是军方、还是朝廷的党羽，除了部分中立派，其余的都悉数归顺这两位的麾下。
而其他的皇子，都是选择明泽保身，不敢积蓄力量，以免引来祸事。比如八皇子，手底下一点力量都没有。
这位八皇子呢，他爱护子民，但也就是心善，争不过他那俩穷凶极恶的哥哥。当然，他也没这个心思，日后当个闲散亲王，每日遛遛狗、逗逗鸟、救济百姓什么的，也是他的理想。
正因如此，人家一个军官，就能把八皇子吆喝走，这也是么得办法的事儿。其实八皇子要是想闹也成，但他显然不是这样的人。
人善被人欺呗。
这些，白火也是知道的。他歪歪头，皱眉问道：
“虽说争夺帝位是皇家常有的事，但三皇子现在是不是早了点？”他记得，小几岁时也见过沙华国皇帝，那位满头黑发，气血旺盛，走起路来也是梆梆响的，就那模样，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。
“少爷有所不知，皇上今年已是九十五，皇室武学极为精湛，才显得年轻些，但只剩五年的寿数……”年轻的暗卫说道。
“咳！”年长的暗卫咳嗽一声，狠狠瞪了一眼，那年轻小哥只好闭口不言。
白火眉头一皱，什么意思啊？练武看着年轻，这是正常，但什么叫只剩五年的寿命？你家寿命能确定？
然而白火看了看这两个暗卫，又看了看外面供应的救济物，忽然觉得，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老儿只有五年就嗝屁，都在做准备。
只有我不知道……这瞬间，白火感觉被整个世界冒犯了。
即便是我问，他们估计也不会说……白火烦躁地揉揉头发，粥已经喝完，旋即指了指外面发放物资的人，
“再给我讨份粥来。”
没一会儿，又是一份热腾腾的粥端了上来。白火一看，眉头就皱了起来。这粥和之前八皇子发放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，甚至连糙米都算不上，喝着还有股霉味。
这三皇子就是这么笼络人心的？白火微微愕然。
喝了两口，白火把粥倒在雪地上。看了眼远处依旧排着长队的百姓，白火叹了口气，
“走吧，回去让刀叔也准备些物资。”
“是，少爷。”
马车滚滚，在厚厚积雪上碾出两道长长的印痕。
这半夜跑出去的事儿，被白火用偶遇老爷爷等奇遇搪塞过去了。
因为委托没有完成，那小女孩还是冻死在雪里，白火心情不是很好，就仗着自己年纪小，装作啥也不懂，爱咋咋地。
对此，白氏夫妇也只能苦笑。柳茹有些担心，生怕这个没有丝毫武力值的小儿子有个三长两短。若是大儿子白红，那就没什么，毕竟六岁的他实力已经超过一般的江湖武人了。
白闻才倒是挺大大咧咧的，丝毫不担心，用他的话来说，就是“我白熊的儿子，怎么都不会死的”。强大到近乎盲目的自恋，让白火暗暗翻白眼。
说起路上的见闻，白火还提了想让家里也弄些物资救济百姓，白氏夫妇都是极为赞成。柳茹揉了揉白火胖乎乎的小脸，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，
“今年的雪很大，怕是又要死不少人了，能救多少算多少吧，娘亲支持你。”
待到白火屁颠屁颠出去，找下人张罗这些事宜，柳茹美丽的脸上才有着温柔的笑意，
“火儿年纪虽小，心肠倒是不错。”
“就是单纯了点，没什么心思。”说着，白闻才沉吟一阵，对身旁的老刀道：
“准备辆马车，供火儿半夜出去用。另外，以后火儿出去，别再折腾得沸沸扬扬的，也不用半夜禀报我了……嗯，派两个暗卫跟着就行。”白闻才打了个哈欠，满脸疲惫，眼里全是昨晚被叫醒的痛苦神情。
“是。”老刀恭敬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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