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火试着扯扯腿，发现那只小手的力气不大，于是便装作不注意地接着往前走。
但是他很清楚地感觉到，有个什么东西，慢慢爬到他的小腿上，正被他拖着走。
又往前走了几步，又来一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手，在轻轻触摸着他。
再来一只手，
还有一只……
虽然此时是在水下，白火依旧能感觉到额头已经在冒出冷汗了。
若是在平时，这些玩意儿他根本不在意的，精神力随便一扫，就能刷下来一堆。但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抵抗湍急的水流上，别说分出多余的力量了，就连迈步都很是艰难。
要知道他现在还是憋着气的！
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身上缠着多少玩意儿了，白火只能硬着头皮往水流深处走去。
走着走着，他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，像是小孩子在哇哇哇的哭！
一开始只是一个哭声，到后来就变成连绵不绝的哭喊，也不知有多少小孩儿在他耳边哭泣。
白火忽然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，有的穷苦人家生了孩子，尤其是女孩，因为养不起，就直接扔进河里淹死。
几百年来，也不知多少婴儿的尸骨埋在这河里。
想到这里，白火逐渐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些，装作没有听见这些哭喊，一步步往前走。
耳边的哭喊声越发明显，身上也不知被多少孩子趴着。
因为呼吸不畅，再加上精神消耗实在眼中，此时白火都觉得神志不清，视线都模糊了起来。
隐隐约约间，他居然看见好几个小臂大小的婴儿在周围爬来爬去！他们光着身子，苍白的皮肤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，快速爬着。
每当经过白火身旁时，就会咧嘴笑一下，嘴巴里是蛆虫和乌黑的液体。
我是不是喝多了……我就是喝多了……
白火只觉周围的水流温度又下降了几分，作为前世什么都会一点的杂家，他很清楚此时的情况有多严重，但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应对这种场面，只能不断暗示自己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。
有的时候，你没看见它们，它们也就没看见你。
咔嚓！
脚踩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，清脆的断裂声从腿骨传来。
白火低头一看，是一具小小的枯骨。枯骨裹在一个破麻布里，也不知被岁月掩埋了多久。
周围爬动的婴儿忽然都停下了，直勾勾望着白火。
糟了……
白火身体一僵，望着周围的婴儿。他甚至感觉到，越来越多的小手在摸着自己，冰冷小小的身体，也从脚下快速往他身上爬……
几乎是下意识的，白火倒吸了一口凉气，然后就被水灌进鼻孔里，呛得差点就大口呼吸了，幸好凭借强大的意志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。
也就是这么一刺激，让他已经混混沉沉的精神又清醒过来。
看了眼周围的情况，白火在无数婴儿的注视下，慢腾腾抽出脚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，脚步不变地接着走。
你们看不到我，看不到我，看不到我……白火在心里默默念着。
被这么多孩子注视着，说实话，他心里也是慌的，但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。此时做任何多余的动作，都会被这些孩子攻击！
若是在岸上，他没有这么大的消耗，那自然是不惧。然而此时是在河里，他也接近极限，如果真被围攻，那就真凉了。
庆幸的是，这些婴儿只是直勾勾看着他，之前小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，但没有一个主动发起攻击。
即使白火从它们身旁经过时，它们也没有任何反应。
当然了，身上缠着的那是越来越多，多到他像是背着几十斤沙袋在走路一样。
又走了十几步，就在白火快要绝望时，他忽然看到前方的淤泥里，静静躺着一艘帆船！
一艘漆黑的帆船，就连帆布也是黑色的。船身陈旧腐烂，帆布也被岁月侵蚀得破破烂烂。
这是一艘在大海上航行，征服无数暴雨巨浪的船！
白火靠近这艘船时，耳边听见浪花汹涌的声音。
和河边的浪花不一样的是，那是威严，凶猛到狂暴的浪花，
那是来自大海的浪花。
只是……
这是一艘只有巴掌大小的船。
白火脸色有些古怪，这巴掌大的船，真的是传说中名叫娜塔莉号的海盗船？说是水手给自家崽儿做的海盗船模型，白火也是信的。
然而不知为什么，今晚那些海盗都没有现身，之前在岸上时还会回一两句，自从他进入河中，就再也没听见布尼尔的声音。
自然也没有海盗来确定，面前这艘船是不是娜塔莉号。
算了，不管了！
此时白火已经没有其他选择，他已经头晕眼花，神志不清，不管面前这艘模型船是不是目标，都得试一试。
于是他拿出装有生命之水的瓶子，轻轻倒了下去。
瓶子里清亮的液体在汹涌的河水中就像是独立的存在，不被湍急的河流冲走，像是隔绝在另一个世界。
这股亮晶晶的液体如自由落体般落在这艘巴掌大的小船上，包裹着它，慢慢融入了进去。
然后，就没有然后了。
就这样？
难道我真搞错了？
憋着呼吸的白火瞪大了眼睛，没有发现任何变化！
嗡！
骤然间全身压力一轻，像是挣脱了所有束缚，耳边那种被充斥着的压抑感完全消失，白火愕然发现，自己竟是身处河岸边！
汹涌河水在脚边奔腾，熟悉的青色电流撕裂天空，一切仿佛都从未发生过。
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大口大口呼吸着，带着潮湿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，已经缺氧脱力，失去意识的身体又再次焕发生机。
白火喘息着，看了看手中的瓶子，里面的生命之水已经消失，看来刚才确实是倒进了帆船里。
全身早就被雨水打湿，让白火不确定刚才是否真的进入河水中。
看着河面没有任何反应，白火古怪地自言自语了句：
“没效果啊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忽然怔住了。
河水中央涌现出一股漩涡，像是吸水般把水流疯狂往中央吸去。
即使此时大雨，涨潮的雨水都抵不住这股吸力，原本已经上涨了两三米的河堤，居然在此时快速下降！
片刻后，漩涡的吸力渐小，隐隐归于平静。
在漩涡开始吸水时，白火就凭借多年经验，远远躲开了。
轰！
河面突然爆发出冲天水柱，几乎遮蔽黑夜的巨大帆布陡然撑开，一艘巨大的通体漆黑的陈旧船只从河水中轰然破出！
巨大的浪花挡不住帆船的狰狞，在破水而出的同时，天上的电闪雷鸣越发狂暴，湍急的河流也变得汹涌无比，看上去就像是……在海上。
唔！
一只黑色的三角船长帽从水中冲出，围绕着帆船不断飞舞。
身穿褴褛服饰的枯骨亡灵从河水中冲出，顺着缰绳爬上船只，各司其职站在帆船各个角落。
一连串的亡灵，看上去竟是有上百只数！它们站在帆船各个角落，忽然间仰天怒吼，刹那间，阴风阵阵，嘶吼连绵不绝。
天上的乌云开始盘旋，隐约间闪电笼罩其中，时不时有一道闪电从天空击落，却在青色闪电即将劈到帆船时，被一道漆黑的屏障挡住！
天谴！
每当大凶之物降世都是引发的天地异象！我究竟放出了什么玩意儿！白火瞳孔微缩，下意识又往后挪了挪。
嘶吼过后，亡灵海盗放声大笑！百年的囚禁在今日终于得以解脱！它们真的压抑太久了！
那一顶黑色船长帽直到此时才缓缓落下，被一只干枯的手骨接住，轻轻扣在头上。
帽檐下，是之前见过的棕发碧眼，身材高大的布尼尔。
他依旧惨白着脸，但身形已经恢复成人形，不像是周围的海盗那边是半骷髅半死尸的模样。
随着布尼尔出现，所有海盗顿时嘘声。
一个个迈着干枯的脚骨走在甲板上，倾盆的大雨浇在它们身上，明明看上去都是骷髅架子，但每个给白火的感觉都像是面对一只凶猛的野兽。
这些亡灵海盗，目光幽幽地望着白火，布尼尔缓缓把头上的船长帽取下，放在胸口，朝白火缓缓躬身，
“谢谢小兄弟！”
“谢谢小兄弟！”
看来不会把我吃了祭天……白火心里感慨着，慢腾腾从树后出来，望着这一连串阴气森森骷髅头，他已经无法估摸随便一个海盗的实力了。
可能这些亡灵生前不是，但中了诅咒变成不生不死后，再加上百年时间沉淀，实力早就不能按照东方大陆的算法。
当然，最让人头疼的，是这些玩意儿本来就是不死者，在诅咒解除前，只要不被强大到湮灭一切的攻击命中，那它们就是不灭的。
“你们的诅咒还没有解除？”白火看着这一种海盗的状态，询问道。
布尼尔摇摇头，“这里生命之水只够娜塔莉号挣脱这片河岸，让我们重新驰骋大海。”
这是意料之中的，虽然委托只完成了一半，让它们挣脱河岸。但白火已经感觉到委托完成的反馈，这次因为委托人很强，人数也众多，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不断壮大。
“我的朋友，我们要走了。我们离开大海的怀抱太久，已经迫不及待了。”布尼尔从怀中摸出一个老旧的海螺，扔给白火，
“如果你需要帮助，就靠近海边吹响海螺。即使远在千里，大海也会让我们相遇！”
白火接过海螺，朝着一众海盗笑道：
“下次，我们可以去找生命之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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